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災難後心理衛生的主要觀念

原著:Diane Myers, R.N.,M.SN. Monterey, California
翻譯:中國醫藥學院附設醫院精神科主治醫師 陳錦宏

根據以往國外災難後的研究及實地經驗,國外學者將災難後心理衛生分為十四個主要觀念:

災難後心理衛生的主要觀念

1.每一個見證到災難的人均會被災難影響。
2.災難創傷有兩種類型。
3.大部分的人在地震後聚集在一起救災,但效果常打折扣。
4.災難後的壓力及哀傷反應是對不正常狀況的正常反應。
5.許多倖存者的情緒反應來自於災難所產生的生活問題。
6.災難救助的過程被稱作第二度災難。
7.大部分的人不知道他們需要心理衛生的服務,也不會去尋求此方面的協助。
8.倖存者可能會拒絕各種方式的協助。
9.災難心理衛生協助經常在本質上偏實際層面而非心理層面。
10.災難心理衛生協助常需去配合他們所服務社區的特性。
11.心理衛生工作人員為了成功地協助處理災難心理,常需擱置習慣使用的方法,避免產生心理衛生的標籤作用,而用一種主動去接觸的方式。
12.倖存者對他人主動的關心與在意有良好反應。
13.各種介入需配合災難的各階段。
14.支持系統對於復原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每一個見證到災難的人均會被災難影響

在任何一個災難中,失落及創傷會直接影響許多人。此外,許多其他在較間接區域的人情緒上也會受到影響。Myer描述了災難可以引起對人及社會廣大的影響:災難是一個令人敬畏的事件。單單看到那種廣大的破壞性及可怕的景象就會引起許多深刻的感覺。常常那些災難侵襲的社區居民會描述哀慟、悲傷、焦慮、憤怒等破壞性的感受,即使他們並非受難者….這種強烈的反應會困惑著他們,畢竟他們似乎並沒有什麼損失。這些人會在別人以各種方式告訴他這些是正常的反應以後,感到輕鬆及安心;每一個見證到災難的人,某一程度而言,都是受難者。

即使一個人是透過二手消息或經由一些密集的媒體傳播得到訊息也會受到影響。這些人包括那些被父母疏忽,已經聽到或看到多少災難訊息的小孩。

災難創傷有兩種類型

在1972年西維吉尼亞大洪水時對水牛灣角的研究中,社會學家Kai Erikson描述了兩種類型的創傷,兩種在大部分的災難中會接連出現的創傷。災難心理衛生部門在評估社區的各種需求時,必須考慮到這兩種創傷。

個人的創傷被定義為〝一種突然撕裂人類防衛的精神上的打擊,在此殘忍的力量之下,人們無法有效地面對它。〞
集體創傷則是〝一種破壞人們彼此的維繫而對社會生活的基本組織的打擊,並且破壞社區共同體的感覺。〞

個人的創傷會表現在倖存者感受到的壓力及哀傷反應。Bolin 及 Bolton (1986)強調集體創傷提供倖存者彼此之間以及與災難地的社會連結。這種聯結可對壓力提供重要心理支持。災難幾乎破壞了所有的日常生活以及財產。人們需住在暫時的住所,遠離原來的家園及原來的支持系統,如教會、醫院、托兒所及休閒場所。

工作可能遭受破壞,或由於經濟蕭條而失去工作、缺乏交通設施、失去工具、或因為壓力而無法專心工作。對小孩而言,可能因為搬離而失去朋友或在學校的關係。疲憊以及易怒容易增加家庭衝突而逐漸損傷家庭的緊密度。

集體創傷經常較不容易被那些訓練來處理個人的災難心理衛生人員注意到,人們會發現如果周遭的環境仍支離破碎而沒有好的支持系統,自己很難從個人的創傷中復原。因此,心理衛生的處理,包括主動接觸、支持團體、社區組織等尋求建立個人與團體聯繫的方式變得十分重要。

大部分的人會在地震後聚集在一起救災,但效果常打折扣

有許多壓力源會影響倖存者。在早期的英雄期及蜜月期階段,人們經常會有許多全力以赴、樂觀及利他主義的表現。然而,經常會表現出很多行動但卻只有很低的效率。當失落的影響及意義變得越來越真實,憂傷的反應即越來越強烈。當疲憊來臨、挫折及幻滅累積,更多的壓力症狀可能開始出現。認知功能的降低(短期記憶力喪失、混亂、無法決定優先順序及下決定等)可能因為壓力及疲憊而出現。這將使倖存者降低作重要決定以及對復原採取必要措施的能力降低。

災難後的壓力及哀傷反應是對不正常狀況的正常反應

大部分的災難倖存者原本都是正常的人,可以在每天生活的壓力及責任下執行適當的功能。然而,在加上災難的壓力之後,大部分的人都會有情緒或心理扭曲的表現。這些反應包括創傷後壓力及傷慟。這些是對一種例外及不正常環境下常可預期出現的正常反應。倖存者、社區的居民及救災者,都可能會經歷這些反應。這些反應經常是短暫的而非一種嚴重的心裡損壞或心理疾病。而不像一般社會上的想法說創傷後壓力疾患或病態傷慟會在災難後蔓延。

Green, Wilson,及Lindy (1985)強調創傷後壓力過程是一種動態的過程,在其中倖存者嘗試整合創傷的經驗到自體的結構中。這種過程是自然及調適性的。不應該被認為是一種病態(比如是一種病),除非它持續太久、停滯、超過忍受範圍或者明顯影響日常的功能。

同樣的,Myers,Zunuin (1990) 指出哀傷反應是一種從災難中復原的正常過程。人們不只失去所愛的人、家園及財產,希望、夢想和人生觀也受到損傷。Zunin與Zunin(1991)強調這種對失落的反應是常見而非病態(需要接受治療或諮商),除非這種哀傷太過強烈、持續太久或相反地完全抑制正常的哀傷。

壓力的減輕、傾訴經驗的能力以及時間的過往經常能讓人重建平衡狀態。對於正常反應的大眾傳播資訊、對於如何面對這些反應的教育,以及對於有問題的症狀早期予以注意,可以加速復原及避免長期問題的產生。

許多倖存者的情緒反應來自災難所造成的生活問題

由於災難破壞了日常生活許多向度,許多倖存者的問題是立即而實際。人們可能需要被幫忙去安置死者、找到暫時居住地、衣服及食物、找到交通工具、申請經濟補助、失業保險、確立災民身份、減稅、醫療服務、補充眼鏡及藥物、房屋拆除、挖掘以及清理等事情。

災難救助過程被稱作第二度災難

獲得短暫居住、更換所擁有的東西、取得重建的許可、申請政府的補助、尋求保險理賠、以及從公家或私人單位取得協助的過程經常要被一些規定、官僚作風、爭論、拖延、失望所煩惱。人們必須和官僚們建立聯繫以得到別的地方得不到的幫助。然而,在災難後災民仍情緒餘波盪漾的時候,這些提供幫助的官僚系統作風,經常都不會顧及到災民個別的需求。Munnichs (1977) 曾提出:官僚作風意味著在社會關係中的非人性化、墨守成規、威權、僵化的規則及過程…..。災難以及其特殊的環境經常充斥著混亂的官僚系統,即使有專門成立的災難處理機構也一樣,這些都讓整件事變得更複雜。家庭常被迫去應付這些非人性、無效、荒謬的機構。

很多人都無法適時地從這些機構得到他們符合資葛所該領取的利益。對那些災難前很有競爭力以及效率的人而言,他們忽然要經歷一種自尊以及自信的嚴重侵蝕。無助感和憤怒因此十分常見。在處理上,心理衛生人員可透過讓他們瞭解此二度災難是一種普遍現象來幫助他們。他們可使倖存者確信說大部分的人面對此官僚系統都有困難。僅僅聽到〝第二度災難〞這個詞常就可以帶給倖存者減輕痛苦的感覺,經常有些人甚至會笑了出來。

此外,心理衛生人員可能必須協助這些人找到憤怒及挫折的積極管道。 其中包含不要把這些心情轉移至錯誤的地方(比如家庭),也不要攻擊那些想要幫忙他們的團體而破壞了自己的努力。心理衛生人員可提供每個團體特殊功能的資訊來協助受難者。倖存者彼此的支持團體在這個部分經常很有幫忙,成員可彼此提供具體應付官僚問題的提醒與建議。

此外心理衛生人員可提供緩和災難機構的諮商與訓練。這些諮商的目的在於影響政策讓其更能符合災難倖存者的需求。這些諮商包括以個案為中心,去尋求每個個人的利益;或以議題為中心,尋求一群受難者或整體居民的利益。

大部分的人不知道災後他們需要心理衛生的服務,也不會去尋求此方面的協助

許多人把接受心理衛生服務和〝瘋了〞劃上等號。所以提供心理衛生協助對倖存者似乎是在災難上增添侮辱-我先是失去了所有的東西,現在你又說我心理不正常。此外,大部分的災難倖存者常苦於要花很多時間去處理一些實際的事情,以恢復正常生活。諮商或支持團體在這種實際壓力之下顯德深奧難懂。而工作人員在協助他們處理實際事物的時候所提供的心理衛生協助,相對是非常有效。比如,一個工作人員可以運用有技巧、不突兀的會談技術去幫助倖存者從一堆殘局中整理出他們的需求及事情的優先順序。

倖存者可能會拒絕各種方式的協助

人們可能忙於清理及應付一些實際的要求,而忘記找到可幫助他們的資源。剛開始的時候,人們可能會慶幸於還活著。但經常低估了經濟以及損失的影響,而高估他們可運用的經濟支援。損失的最後影響常要好幾個月,有時甚至要好幾年才變得明顯。

那些在災難早期的英雄主義、利他主義、以及樂觀可能會讓人覺得有其他人比我還慘的感覺。對大部分的人來說,都有一種需要感到依靠自己及有控制感的強烈需求。有些人把政府的救災政策當作是一種福利。而有些人,特別是那些從被壓迫的地方逃出來的移民者,政府是不可信任的。自尊對某些人是很重要的部分。他們可能對於需要被幫助而感到羞恥,或者不希望被〝外人〞所幫助。對這些問題的熟悉及敏感是相當重要。

災難心理衛生協助經常在本質上偏實際層面而非心理層面

大部分的倖存者都是被極大壓力所短暫干擾的人,在正常環境下都有自己的能力。許多心理衛生工作剛開始都是在給予一些實際事情的協助。心理衛生人員可以在問題解決以及作決定方面予以協助。他們可以幫助倖存者注意特別重要的事、安排事情的優先順序、尋求各種可能的方法、尋求支援、擬定行動計畫。心理衛生人員可以提供各種可用的資源訊息,包括當地的機構,以及為了救災成立的資源。他們也可以直接處理一些問題,包括提供資訊、填表格、清理,安排醫療及小孩照護、找到交通方式等。也可以幫忙轉介至特殊的資源,比如貸款的協助、居住、工作及一些事情的許可。

有一些少數的人可能會經驗到較嚴重的心理反應,比如嚴重的憂鬱、方向感混亂、無動機、或以前心理問題的加重。這些狀況需要轉介作比較密集的心理諮商。災後心理衛生人員一般不對被嚴重干擾的人提供直接的治療,但是需瞭解他們的需求並且協助他們和適合的治療資源作連繫。

災難心理衛生協助常需去配合他們所服務社區的特性

當規劃一個復原計畫時,應該對社區的人口統計及特色被災難所影響的部分加以考量。城市、郊區及鄉村各有其特殊需求、資源、傳統以及關於付出與接受幫助的價值觀。因此計畫必須考慮到在社區中的倫理及文化特質,而提供的協助必須符合文化以及當地人的意思。災難復原的協助若能透過和原有的、信任的社區與機構,將能得到最好的接納及運用。此外若工作者能融入社區以及在服務的過程統合入特有的倫理與文化群體中,那些計畫將會最有效。

心理衛生工作人員為了成功地協助處理災難心理,常需擱置習慣使用的方法,避免產生心理衛生的標籤作用,而用一種主動去接觸的方式

傳統以機構為基地的服務方式在災後效果常不大。很少人會去標示有心理衛生的地方尋求協助。目標常常必須改為提供包含情緒問題的全人服務。基本上不要用到隱含心理問題的字眼,比方說諮商、治療、精神、心理官能症或精神病等字眼。心理衛生工作人員可視自己為全人服務工作者、危機諮詢者或用其他不會影射說他們的焦點是病態的用語。工作人員如果把他們的服務說成是〝協助〞、〝支持〞或〝談話〞,將比說成是〝心理衛生諮商者〞來得不那麼令人感到威脅。

心理衛生工作人員需要用一種主動接觸的方式。他們必須直接去倖存者所日常生活的地方。這些地方包括被影響的鄰近區域、學校、收容所、災難指揮中心、吃飯的地方、醫院、教堂、社區中心等等。

倖存者對他人主動的關心與在意有良好反應

倖存者面對溫暖及單純的接觸時會很渴望談他們遭遇的事。主動接近倖存者的心理衛生工作人員,應注意不要因為害怕干擾或侵犯倖存者的隱私而不和他們談這些經驗。

各種介入必需適合災難的各階段

災難心理衛生工作人員去瞭解災難的各種階段,以及人們在階段的心理與情緒反應是非常重要的。比方說當倖存者用休克或否認的方式保護自己免於遭受太過強烈情緒時,去深究他的感覺將會導致反效果。一旦倖存者開始運用內外在的適應資源時,他們較能去處理此環境下自己的感受。在英雄期及蜜月期的時候,那些沒有親人去世的人可能充滿了幸福、利他、樂觀而非悲傷的感覺。在清理階段,人們會探究及討論有關災難的事實,想要將現實拼湊起來而瞭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此時他們會花多一點的時間來討論自己的想法以及感覺。在幻想破滅的階段,人們較會表達挫折及憤怒的感受。那時就不適合問他們有發生什麼好的經驗。

大部分的人希望,甚至是渴望去談他們在災難中的經驗。然而,尊重有時候他們並不想談發生什麼事是很重要的。和一個深處危機中的人談話並不意味一定要談論危機。人們在處理痛苦及悲傷時常需慢慢〝調整劑量〞,而一段正常暫時不理會痛苦的時間也是很重要的。談論原本的事件而能幽默的笑出來對痊癒會有很大幫忙。如果你有疑問是否適合談論,可以直接問他有沒有想談論的心情。

支持系統對於復原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對個人而言最重要的支持系統是家庭。工作者應盡量讓家人在一起(比如收容所或暫時居住的地方)。家庭成員必須盡可能參與每個人的復原工作。

災難造成的遷移以及災後密集的復原工作,會破壞他和原有的支持系統之間的關係。鼓勵他們花時間和家人或朋友相聚是很重要的。強調除了重建建築物之外,重建關係也很重要會是個有用的類比。

對那些支持系統有限的人,災難支持團體可能會有幫助。Scanlon-Schlipp及Levesque(1981)指出支持團體可以防止孤立。對那些有相似經歷的人而言,可以感覺到彼此的信任。團體可以幫助扭轉成員擔心的特異或病態的感受。人們將因為知道他們的反應不再是孤獨或奇怪而感到放心。這種團體不只提供情緒支持,倖存者還可以彼此分享一些實際事情的資訊及復原的方法。除了分享經驗的情緒宣洩之外,他們也可以透過對正在復原的人的認同而覺得自己的情況仍然有希望。心理衛生工作人員可以參與組織或促進這種自助團體形成。

此外,心理衛生工作人員可以參與社區組織的活動。社區組織讓成員凝聚在一起去處理切身的實際事務。這些議題包括災難重建時的社區治安問題,或鄰近區域的防災準備。這個過程不只幫助倖存者能在災難復原過程處理實際事務,也使他們重獲控制感、有能力感、自信心以及有用的感覺。可能最重要的是在於重建被災難所破壞的社會連結以及支持網路。

總結

上述觀念標示出一些災後與非災難時之間心理衛生服務的差異。心理衛生工作主事者及助人者可發現,這些觀念對於擬定及完成一個成功的災後心理衛生復原計畫是不可或缺的。

譯自:
DISASTER RESPONSE AND RECOVERY:A Handbook for Mental Health Professional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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